寥白马

“回忆很累,妨碍我活着。”

迟雪

羡澄羡澄邪教注意。

设定澄澄没有遇见莫玄羽版的羡羡。

作者真的没有认真看魔道祖师,有bug请见谅!

写这篇文章是为了填脑洞滴,文笔菜鸡……

流水账+ooc+借梗

真的很ooc!!!

———老来多健忘,唯不忘相思。

这话对十七岁的江澄是没有影响的,可对七十二岁的江澄影响多了去了。

江澄本不是这样多愁善感的人,只是近日来身体欠佳,只能坐卧在床上,而又头脑昏沉,无法提起精神来,徘徊在昏迷与清醒的边缘时,他总是不由自主的想起自己的人生来,除了重振云梦江家,算来算去好像他这一生也碌碌无为,平庸的很。

他知道自己快要去地府了。

于所有人而言,这都是一件令人悲哀的大事,特别是金凌,他特地跑来云梦江家照顾自己,寸步不离。可对江澄自己而言,这只是一件比不上自己少年时和魏婴爬上树摘枇杷的小事情。

想着想着,魏婴的形象又伫立在自己的眼前。江澄眼皮子一跳,奇了怪了,五十五年过去,魏婴在他的脑海里丝毫没有淡忘,而是愈发深刻,甚至有时连他眼底的璀璨笑意都看得一清二楚。无论是紫衫的魏婴也好,玄衣的魏无羡也罢,终究都是他的师兄,他的兄弟。

他们两个人的云梦双杰。

一次清醒时分,他望见金凌焦虑的脸在看见自己清醒时逐渐被安抚下来,甚至眼底噙着点点晶莹时,他便预感自己这次一睡下去太久了。

于是,他尽力使自己眉目间凝着往常的厉色,故作斥责的看了一眼金凌眼帘下的乌青道:“我睡了多久?”

“自从您在议事时猝然倒下后已经八天了,舅舅。”金凌低眉顺眼的回答着,江澄明显听见他松了口气,望着他把脸往袖口上一抹,而后又故作镇定道,“舅舅,我怕您醒不过来……”

“醒不过来便醒不过来。人生死自有命数,无需在意。倒是你,放着家族内务不管,擅自跑到我这儿来,莫不是我太久没有管教你了,胆子大的很。”江澄身着白裳里衣,几番试图使自己的身体从被褥里移出,最终却只能勉强靠在床头架上撑着坐起。他暗骂自己这身体老了不中用了,又从鼻子里闷出一声冷哼,道,“我现在还没差劲到需要你照顾的地步。”

金凌眨了眨眼,被舅舅一通劈头盖脸下来,虽是熟悉的斥责口吻,却还是充斥着关心的柔软。他冲江澄展开了一个微笑后,又道:“家里有愚子三个,虽成不了气,但处理家事还是勉强够格。”他顿了顿,带有些揶揄神色又道,“倒是舅舅您,至今还是一人……”

“你小子是来数落我的?”江澄横瞪他一眼。

金凌神色一僵:“舅舅,说到此处您为何辞去了我为您安排的小姐?那些从大家闺秀到小家碧玉,无不是按着您喜欢的口味啊!”他顿了顿,又悻悻道,“莫非舅舅您这么快就变了心?”

江澄青筋暴动:“我那夜只是酒后乱言,没想到你竟误以为真。”

“俗话说酒后吐真言啊……”金凌愣愣的回答。

江澄不禁又想起了那天夜里,他与诸位世家商议到了深夜,却最后不欢而别。他心中思索着事情,拐角处瞥见一抹金色身影躲在墙角,似是想要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却倚着墙壁睡寐,怀里还藏掖着东西。他无奈的摇了摇头,心里想着下次一定要让金凌不要等他,回去睡觉。指尖拍在金凌肩膀上,那人就醒了过来。他还没有出声斥责,金凌便先他一步出口道,“舅舅舅舅,我从思追那里拿的了好东西!”

江澄望着他雀跃的神色咽下了刚欲出口的话语,而后便依着他的话接下去:“什么东西?”

金凌闻言笑着将怀中的东西显示出来,江澄定睛一看,那是酒坛。金凌直接揭开了酒封,一阵酒香弥漫着钻入江澄的鼻子。江澄退后一步,正要再退后时却在望见金凌眼眸里的星星后止住了脚步。他望着面前人的笑脸,恍惚间和某个同样爱笑的人眉眼重合,那人也是眉梢眼角充斥着笑意,迫切的握着江澄的手。

握得紧紧的。实在是太紧了,紧到仿佛两个人的手已经融为一体,紧到他能透过那人透亮的眼睛看见两颗心紧密的靠在一起。紧到他把凉讽的话语直直哽在喉间,牙尖嘴利的江澄霎时被打回了心底,只露出一个略微坦诚的江澄。

他听见那人用着一如既往的轻佻语气,懒懒散散的借力靠在他身上,他甚至能闻到那人身上淡淡的酒香。不太辛辣也不太浓厚,却能使人心醉神迷,好像明晃晃的少年提着酒囊和佩剑闯荡江湖的光色。那人说。

“江澄,敢不敢与我再赛一场?”

他想要说什么,却最终止住了口。

一闭上眼睛,再一睁眼,面前是正在等待他回应的揣揣不安的金凌。金凌以为自己的舅舅多半会呵斥他,把酒没收后催促自己去睡觉,却些许时间后没有听到江澄的斥责,意外的抬起眼眸,直直撞见一双远眺且萦绕着为数不多时候的茫然眼睛。

金凌是极少在外人面前看见这种神色的,而若是出在江澄身上,更是少之又少。他的舅舅眉眼间带着被鲜血与战火磨砺后的狠戾,脊梁更是挺得笔直,就像永不服软的修竹,带着铮铮铁骨,行动更是果断决绝,从不失误,也从不手软。

而这一次,他服软了。

金凌看见他卸下阴戾冷漠的保护色,一阵又一阵的疲惫逐渐抖搂出来,眼帘下的乌青色衬得他皮肤更为病态的白皙。金凌这才发现舅舅一个人的身体竟然抗下了这么重要的担子。肩负着振兴云梦江家的重任,游走于诸多暗藏杀机的各大世家之间,就像一叶孤舟在偌大的狂风骤雨中在波涛间此起彼伏,却丝毫不肯屈服,不肯沉沦。

他听见江澄用略有些嘶哑的声音,满是洗不去的疲惫对他说,好。

江澄接过金凌的酒,也揭开酒封,心思本是神游在外,毫无防备的一口满灌下去,喉头竟被这烈酒的辛辣呛住,不由得猛咳几声。金凌呆了呆,而后忽然反应过来,急忙帮江澄顺背。“舅舅,我忘记说了,这不是云梦的酒……”

“是天子笑。”江澄打断了他的话,释然松开的眉头又忽地拧紧,他顿了顿,被稍微浸湿的声音响起,又重复了一遍。

“是天子笑。”

那之后,那天夜里他们喝了很久,说喝了很久,不如说是聊了很久。从一开始的小心翼翼到最后的吐尽真言,江澄和金凌躺在莲花坞的草地上,望着深厚的天空,和生长的荷花。这是初春,枝桠上被沉厚的大雪覆盖的同时,也抽发了新条嫩芽。

金凌低低的问着,舅舅你有没有喜欢的人呀。

江澄愣住好久,才笑了一下,有。

金凌本是想揶揄一下他的舅舅,没想到他真有意中人,不禁勾起了好奇心。是个怎么样的人呢?

他注意到那是一双氤氲起来的眼睛,同时又如破晓时最先露出的一缕明光。江澄沉思着,慢慢悠悠道。

“喜欢穿玄衣绑红发带,眉梢眼角皆是笑意,走在路上都不好好走路,患有英雄病的人。”

“太想当英雄,最后反而把自己的命给赔进去了。”

金凌看见舅舅说到那个人的时候,虽然口气里皆是嫌弃,眼睛却极为明亮,嘴角也微微勾起。好像眼睛里突然有了活力的色彩,恰似十六七岁的明净少年。

这才有金凌暗中记在心头,挑选了十来个衣着玄色绑红发带爱笑的姑娘,以各种哄骗方式拖着江澄去物色的后话。

江澄又被金凌叫了两声舅舅才回过神来,抬眼看他。这才觉着只身着里衣坐在床头有些冷了。他于是示意金凌拿来外衫,扶他下床。沉睡的太久,连骨头都酥软了,竟提不起半分力气,被金凌搀扶着走到了桌椅旁,喝了些热茶暖暖身体。金凌见他望着茶杯怔怔出神,便低低问道,“舅舅,那个人……”他顿了顿,在江澄的目光下却觉得难以开口,“是不是魏无羡?”

江澄被他这么一说,沉下了脸色。握着茶杯的手虽然触碰着滚烫,仍是紧了紧。不够热,他想。还不够炙热到灼伤自己使自己冷静下来。他绷直了脸色,没有吭声。

金凌觉着自己惹到事情了,从前即使自己真正触犯到舅舅的底线也只是舅舅沉着脸色大声呵斥他,或者舅舅自己把自闷声锁在书房内处理事务,连着不吃不喝几天几夜后才浑身疲惫的出来,那时他都是心惊胆战的,好像舅舅的身姿瘦弱,怕清风一吹就给吹倒了。

江澄沉默不语。良久,才淡淡道。“是与不是,又如何…”


他又能如何。


父母去了,阿姐去了,仇人也去了,扶养的孩子长大成家了,莲花坞重建了,江家鼎立了,他一人在这世间沉沉浮浮,忽明忽灭,孤独一人。想要怨恨的人始终怨恨不起来,想要去爱的人始终没有善终,他又能如何。



只能在中元节时执一盏河灯放下,多烧几沓纸钱书信带往地底下。





江澄这天醒来,一张眼便是满目白绫,金凌帮他以云梦家主的地位厚葬,下葬时金凌哭得昏天黑地,他想要责备金凌像什么男儿样,又想要软下心肠来哄他,到了最后才发现这二者自己根本做不到,他的指尖直接穿透了金凌的额头,落在他身后的空处。只是此后灵牌处又多了一位。父母的,阿姐的,魏婴的,他的。

金凌这小子长大成家,将他自己的金家打理的井井有条,家族兴隆旺盛,幸福和睦,也无需他这个舅舅再操心。

他看完了自己的葬礼,眉目紧闭着,面色煞白,双鬓斑白,依稀可见年少时的光艳。后面的新任家主任命形式等他都没有再去勘察,金凌那小子足以安排稳妥了。走出了莲花坞,他反而感觉身上一轻,执念已消。

他游走在人世间,直至黑白无常将他拘去地府。轮回转世,生生死死,功名利禄,皆为黄土。江澄走在奈何桥上时,问得孟婆。

“请问五十五年前的夷陵老祖可是投胎于此?”

孟婆摇了摇头,“我见过他,但他最后的归宿如何,我也不清楚。寻常人我还知晓,这修仙鬼道的人,不走寻常路,命数变化不是我等可寻。你只能去问判官了。”


于是她见着这人平静的眼眸里骤然刮起惊涛骇浪,像是夏日里涨潮时的深海,沉重悲鸣。他眼角的冷意霎时凝聚,好似要为了什么事情而拼命一般的架势。

他将孟婆汤打翻了,道了句抱歉后直往判官处闯。

旁边小卒大怒,刚要去捉拿,孟婆却拦住了他们,摇了摇头。那双眼睛里充斥的毅力,虽然轮廓不同,却与他口中所述的那人极为相似。孟婆连叹三声。

唉!此人执念太深,不化不能转生。


待江澄寻到判官时,他正在闭目安神。

江澄问道,“请问五十五年前的夷陵老祖可是投胎于此?”

判官轻叹一声:“于三十二年前化为一阵鹅毛大雪,去了。”

他听进耳内,恍如雷霆霹雳,将他心头柔软的地方绞碎。

三十二年前,修鬼道的势力再度席卷而来,所过之地,寸草不生。众仙家联合抵抗,与这股势力浴血奋战。战火纷飞,民不聊生。山河破碎,存亡危机。

他云梦江家被逼入了绝境,与众长老门客商议于一山谷将魔人引入陷阱中,凭借的正是当时的气候。云梦境内一场厚重的大雪,几乎断绝了云梦境内的生机。只是正要把敌人引入山谷时,纷纷扬扬的大雪却戛然而止,天空倏地放晴了。

江澄心下暗道不好,他奋力厮杀,落得一身紫衣尽数染成血色,右手被划了三四道,其中有一道深的口子划到骨头上,汩汩冒血。胸膛,小腹,后背,四肢,脸颊都伤痕累累。而其余云梦江家的人的伤势也好不到哪里去,几乎没有再战之力。他望着湛蓝的天色,他江澄在乱葬岗、不夜天、观音庙都挺了过来,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却在这一次的阴沟里翻了船,这难道是他的最终归宿么。

他闭上眼,唇角勾起一阵无力的苦笑,视线模糊前只望得四周倏尓刮起一阵霜风,和身侧的人惊喜的叫着下雪了。

于是,他深知云梦江家保住了,便放下心来,沉沉睡去。





他又梦见了魏婴。只不过这次身着玄衣的魏婴没有一如既往的恣睢的笑着,而像是回到了少年时期,悻悻不安的神色像是做错了事情的孩子等待家长的责罚。江澄又好气又好笑,环臂于胸前说:“你怎么出现在我梦里?”


魏婴断断续续,有些结结巴巴的道:“江澄,我,我做了坏事。你不会怪罪于我吧?”


江澄翻了个白眼:“你做的坏事还不够多吗,不还每次都是我原谅你。说罢,这次又干了什么?”


魏婴闻言展开了笑颜,扑过去将江澄抱住,在他身上蹭蹭,欣喜的说:“太好了,江澄!”


江澄拼命想把这厚脸皮的人甩开,最后还是看着这个笑颜败下阵来。他忍不住喝道:“魏无羡,你从我身上下来!你这没脸没皮,没羞没躁的……”

声音戛然而止。



魏无羡吻了他,把他的话语和埋怨全都堵回了心底。江澄登时脑袋里轰然空白,什么深仇大恨,什么恩恩怨怨,全都在这一刹那烟消云散了。他杏目圆瞪,一时间没有抗拒,而是诧异的看着魏婴。

魏婴很快结束了这个吻,而意外的没有听到江澄说他的声音。他和江澄不是没有接吻过,在云梦莲花坞的夏日,他们的吻应和着酷暑清香,连着他们自己的青涩一同燃尽。

那些虚的实的,也许是一时少年心性的悸动,也许是真正的两情相悦,又或者只是单方面的一厢情愿,不管如何,终究在魏婴帮助温情姐弟后,那些苗头还未长成能被肉眼看见的姿态时便被扼杀了。



魏婴与江澄对视了片刻,便又吻上江澄的额头,吻上江澄的眼角,吻上江澄的锁骨…。层层叠叠浓浓淡淡,落在江澄身上,也落在江澄心上。他一边吻着,一边将江澄搂紧,好似要融进骨髓里铭记。魏婴说,“江澄,我有话对你说。”

江澄心想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口上却道,“你说吧,我听着呢。”

魏婴说,“江澄,我喜欢你。”

江澄闭上了眼睛,这一刻,他寻求一生的答案,终于有了着落。



魏婴说,“江澄,我想吃枇杷了,你替我去吃好不好。”

魏婴说,“江澄,我原来想当一个木匠,雕刻些小玩意然后送给你,你替我去学雕刻好不好。”

魏婴说,“江澄,你替我去过多彩的人生好不好。要记得过我们两个人份量的人生。”

江澄本想冷哼一声再嘲讽魏婴几句,可在魏婴说喜欢自己的时候便瓦解的一干二净。他忽然丧失了言语的能力,只能默默的承受着这份感情的重量。

江澄说,好。可是你得先告诉我你干了什么坏事。

魏婴笑得一脸神秘,就像偷得糖果的孩子,笨拙的掩着他的疲惫。

“以后你就知道了。现在,我要跟你说再见啦。你听,有人在叫你了。”他这么说。忽然又低低一笑,“是真的再见咯。”

江澄正欲说些什么,却被人摇晃着醒来。醒来时他眼睛起初带着迷茫,而后凌厉的问道,“保住了么?”

“保住了,江家保住了。只是这大雪也太冷了,家主,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说话的人一阵哆嗦,将江澄从雪地里扶起。

江澄疑惑的看着落在身上的雪片,却丝毫感觉不到寒意,隐隐还有几分暖意。

这场大雪来的太过于蹊跷,只是现下的喜悦包裹住了他,保住江家,就好。

——这就是你所寻求的答案,可还满意?

——…不知大人能否最后成全我一下?

——念在你这世为人正直的份上,说吧。

——我不想投胎。我只想当一抹月色。

雪色与月色,融为一体。

金凌后来收拾江澄遗物的时候,看到他书桌偏僻的一块安静的角落里伫立着一些小玩意。几颗枇杷子,一些雕刻的破破烂烂的小人物,和一封信。

他正感慨这月色真美时,便也好奇的将那封舅舅的信翻过来看。虽然只有短短一行,可字迹清俊,一笔一划都仿佛用尽了最大的力气。

“该替你做的,我都还给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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